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ＢＧＭ：RADWIMPS - 遠恋




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。
驕傲又狂妄的騎士以及欽慕著騎士的少年，一前一後坐上了旋轉木馬。
對方在前，少年在後。”




最近的天台不是屬於他們兩個的。

雖然這裡本來就不算是他們的所有地，但大概是因為已經習慣只有兩個人〈或者偶爾加上另外五個人〉的天台，所以一旦其他人出現，他總有自己的領域被侵犯的不舒服感，就像現在。

「喔，這不是青峰跟黑子嗎？話說回來，你們兩個還真能在這種大熱天黏在一起啊。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原本想說忽視就好了，沒想到這傢伙是個讀不懂空氣的白癡，他忍不住臭臉，擺出“老子要怎樣與你何干”的可怕臉孔，這舉動倒也真的把人給嚇跑，「嘖，還算有腦袋。」，終於能好好打瞌睡的青髮少年剛選好姿勢，窩在懷裡的人便開始不安的躁動起來，少年的頭髮微微蹭到自己的鼻尖，他皺著鼻頭抱怨：「不要動，很癢。」接著緊緊圈住了少年的身子。

「……青峰君，很熱。」
「嗯，很熱。」
對此一點反對意見都沒有，卻仍舊不讓少年離開，少年也只能放棄掙脫的念頭，繼續看著手上的書，過一段時間，身後的人似乎進入睡眠狀態，鼻息開始緩了下來。
少年就這樣一邊聽著身後的人的鼻息聲，靜靜待在懷裡，不知不覺也開始有了倦意，眼睛快闔上的時候身後的人突然又動了起來，少年的雙眼忽地睜得圓圓，眨了兩下，「青峰君，醒了？」
伸了個懶腰，青峰應答道：「嗯。」
他把少年纏得更緊，下巴也靠上少年的頭頂，一這麼做，少年又不滿的掙扎了起來。

「青峰君，請放開我。」
以往少年雖然嘴巴會說著“請放開我”這種話，但完全不會以動作來反抗，青峰想著是不是剛剛那個人說的話造成的原因，直接問出了疑問：「討厭被別人這樣說嗎？」下巴蹭著少年的髮絲。
他一直都覺得，少年的柔細髮絲是最女性化的地方，但除此以外，少年其實跟女性化這個詞語一點都不搭，尤其是個性方面，真正相處下來就會了解少年有多男子氣概。
但似乎因為少年的身高跟其他五個人距離太大，所以對只是在遠處看著的陌生人而言，少年就像被其他五個人保護的女主人公一樣。
當初他聽到這形容時大笑了出來，然後想，大概只是玩笑話，再加上少年本身存在感那麼低，應該是不會出什麼事，他也就沒有去理會，直到少年的一些難聽傳聞越來越多，以及某次他目擊到幾個女生對少年惡言相向，他才開始覺得不太妙的在私底下探查情況。
原來是幾個女同學不滿少年跟自己整天黏在一起，才到處散播對少年不好的傳聞，但大概是因為少年存在淡薄，中傷的流言產生不了什麼恐嚇的效果，所以他們才動到少年本人身上。
他當然不想看到朋友為了自己而受傷，好幾次問過少年需不需要他去向那幾個女生說說，但少年都拒絕了。


『我可以自己解決的。』

然後，少年說完這句話的隔天，在學校的樓梯跌了下來，手骨折進了醫院。


知道消息後，當天放學他便把兇手的女同學叫進沒人的教室裡，發怒的把腳狠狠踢在對方臉旁。
『你要是男的，早就被我一腳送進地獄了。』

對方顫抖著哭了起來，一邊還是繼續用難聽的話語咒罵著少年，早就失去耐心的他才在考慮要不要真的踢上對方的腹部好了，結果一句問話讓他停止了動作。

『青峰君真的跟那種不起眼又陰沉的傢伙在交往？』

雖然他一點都不知道對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，總之對於對方的荒唐問題，他只是一邊譏笑一邊在心裡發出「怎麼可能」的聲音。
見他沒有反應，對方含淚繼續逼問：『到底是怎麼樣？』。
他看著這個原本應該是完全無害的女同學，然後憶起少年最近的處境，便收起嘲笑的表情，想都沒想就回答了跟心中相反的答案。
『啊，是又怎麼樣？』

這麼一來，對方就不會再來纏少年了吧？
他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，待那女生心灰意冷的離開後他還自戀了好一會兒，但這種自傲很快就消失無蹤，因為他接著轉頭便對上站在門口的，少年的視線。

糟糕。

夕陽照在少年那簡直要沸騰的紅臉，他搔了搔頭走到少年眼前，瞥了眼少年綁上繃帶的手：『怎麼不待在醫院？傷口沒事了？』
『……醫生說可以出院了……青峰君，剛剛……在幹嘛？』少年平常就不大的聲音，此刻更是如同細蚊的翁叫聲。

大概被聽見了，那個謊言。
他抓了抓鼻尖，『啊，教訓一下兇手而已。……你從什麼時候在的？』

少年不答腔，他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，生怕少年誤會而厭惡自己，他便脫口而出：『剛剛我說的是騙她的，這樣以後她就不會來找你麻煩了吧？你別誤會了。』
聽到他的話，少年露出了他從沒見過，也無法解讀的表情，他想大概是少年鬆一口氣了吧，然後走到少年身旁，一手拍上少年的肩膀。
『比起這個，你沒事真是太好了。』
他看著少年那小小的頭顱低著，隨後微微抬了起來，鼻頭，紅紅的。

『感冒了？鼻子，很紅喔？』

少年又接著把頭低了下去，聲音稍微回復到平常的大小：『嗯，感冒了。』
『你啊，意外的不會照顧自己。』青峰說著，想把大手放上少年的頭頂，卻被一把推了開，大概是身體不舒服，所以不想讓人碰，雖然對少年的抗拒有所不滿，但想想普通人都會有心情不好、不想被人觸碰的時候，就覺得算了，『不要勉強自己喔？』他叮嚀的說道，少年沉默的點了點頭。

『啊，肚子餓了，一起去吃東西嗎？』
回教室撿起地板上的書包，接著兩三步便超過少年走到前頭，一邊伸著懶腰，他一邊問。
『嗯。』他聽到少年的聲音在他後頭響起。
『那就去平常的那家店吧，有你喜歡的香草奶昔的那家。』
『嗯。』清涼的聲音淡淡地迴響著，不帶力道。







事後，他常覺得後悔。

有關於，為什麼那時後沒能回頭好好看清楚少年的表情呢。








「我說，你該不會在跟青峰君交往吧？」
又來了。
放學途中，少年被人從身後推了下，轉頭一看，是同班裡被稱做公主大人的吉野。
對於對外表不是這麼在意的少年，他其實不太懂為什麼吉野會這麼被大家所愛戴，的確她的臉蛋可愛，身材也是足以去當模特兒的好，但，也頂多這樣子而已。
少年平靜的表情下隱隱覺得煩躁，同時還有種哀莫感。
「雖然不知道哪裡惹你誤會了，但我跟青峰君只是普通的朋友。」
「少開玩笑了，普通朋友會黏那麼緊？」吉野像在看什麼汙穢的東西一樣看著他「───何況你們還都是男的。」
少年盯著對方繼續不停動的嘴唇想：其實對方也不全是錯的。
就這麼神遊起來，直到再被推了下，少年才回過神來。

「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？喂！」
吉野身後還有五個女性友人，其中三個都是認識的同班同學、另外兩個雖然不認識，但少年常常看見她們圍繞在吉野身邊。
「不給他一點教訓我看不行。」
吉野身後一個女生往前走了幾步，手上還拿著美工刀，接著幾個人便把少年團團圍住。
少年一點也沒有擺出恐懼的臉孔，像是毫無關係的第三者在心裡想道：這還真是古典的方式。幾個人看了自然火上加火，要有所動作時，突然傳來的喝止聲讓一群人嚇了跳，然後狼狽的落荒而逃。

少年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人，雖然他並沒有讓人搭救的意思，不過還是禮貌的道了謝。

那個人背著書包走向少年，舉止行動都像是計算過一樣的端正，「真難得看到黑子一個人落單。」
對於這種話已經厭倦了的少年沒有回應，逕自低頭瞪向地板上的一個小洞，思考著對方搭救自己的理由，但隨即便因為對方靠得極近的臉而停止了思考。

「……怎麼了嗎？」少年往後退了半步，縮著下巴看向對方。
「沒什麼」對方嘴角微勾，夕陽映上左頰，閃著絢爛的色彩。
「只是覺得很高興而已。」
「關於什麼事情的？」
「臉」
「……我的臉？」
「嗯，你的臉。」
還是聽不懂話裡的意思，少年抬頭盯著對方好一會兒，然後低頭嘆了口氣。「有時候我覺得，赤司君是另一個次元世界的人。」
「我覺得我說的足夠明瞭了喔？」
「那麼就請再說得更清楚明瞭一些。」

赤司看了眼少年，然後握住少年纏著繃帶的地方，把少年扯到自己眼前，力道稍微有點大，少年忍不住皺眉想讓對方放手，但赤司還是穩穩抓著，絲毫沒有鬆開的打算。

被對方碰觸的地方即使隔著繃帶，依舊傳來些許熱意，少年一邊感到疼痛，一邊對赤司接下來的動作感到愕然。





“再歡愉的音樂都無法阻止少年的悲傷，少年的心臟，為自己永遠都無法觸及的，前方的背影感到疼痛。
但少年不知道的是，在少年沒發覺的時候，有人乘上了後頭的木馬。”





「原來テツヤ難過的表情是這樣子的。」
這句話，是在赤司的舌頭自少年口中離開後，傳進少年耳裡的。





青黑【遠恋】







他怎麼樣都無法跟上事態的轉變。
一回到家，他就把自己摔上床鋪，臉悶在枕頭裡，逼迫自己不去回想路途中發生的事情。
對他來說，被人脅迫的記憶或許還更溫柔一點，少年悶在枕頭裡發出一陣長長的，類似哀嚎的聲音。
但人通常都是這樣的，越不想去回想，腦中就越會浮現出畫面，他轉頭看向自己臉旁的手腕，因為赤司的力道，本來就沒好全的傷口隱隱溢出血漬。

要再去一趟醫院嗎……啊，但是，好麻煩───少年昏昏沉沉地想著，身體彷彿沉在飄浮的雲海裡。
手機的震動聲突然響在安靜的空間，少年睡眼惺忪地將埋在棉被深處的手機挖出來，螢幕上映著青峰的名字，雖然此刻不太想跟對方說話，但猶豫了會兒，他還是接了起來。

一接通，對方先是問他傷口的事，然後叮嚀少年要小心自己周遭的人，聽青峰說著，他就突然聯想到赤司跟今天那個吻，手不自覺抓緊了手機殼。
啊啊，那個某種意義上來說，也的確算是該小心的範圍？想著，少年居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〝……什麼啊？我剛剛說的話哪裡有笑點了？〞
「抱歉。我只是覺得青峰くん擔心太多了。」
大概是自己認真說的話被少年當做玩笑的關係，青峰用帶點嚴厲的語調說道：〝是你放鬆太過頭了。〞

〝剛聽到你受傷的事情時，我真的殺人的心都有了。〞

〝而且還是因為我的關係才受的傷，要是你有個萬一……〞

低沉的聲音震盪著少年的耳膜，騷動著少年的感情。
〝你沒事真的太好了，テツ。〞

〝テツ。〞

瞬間湧上來的感受，少年並不陌生，即使切斷了通話，青峰的聲音仍在他耳邊徘徊不去。


作為第一個真正發現他的人，青峰在黑子心中一直有著不同的地位，早些時候他會把那稱作友情，但等到他發現感情開始朝奇怪的地方前行時，已經無法懸崖勒馬了。
對少年來說，愛情的第一印象就是「莫名其妙」。
他當然不會天真到把言情漫畫或是愛情連續劇裡的模式當真，但實際上體會到的時候，不感到驚訝那是不可能的。
譬如說想觸碰、想被觸碰，有女生纏著青峰的時候他會不舒服，如果能二十四小時都待在對方身邊就好了，可仔細想又覺得二十四小時都待在身邊太可怕了。
對了，好像自從意識到以後，本該是很自然的接觸都變得可怕起來。
他得更加注意自己的表情，盡量抑制自己不自覺就表達出傾心於對方的肢體動作，但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兩人黏膩在一起，突然間要退後一步就變得難以行動，搞得少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，每天睜眼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是「好想見到青峰くん。」，然後是「不想見到青峰くん。」
向來果斷的少年深深對此感到困惑。

但不管怎麼想破頭，情況也不會好轉───當少年因為夜晚失眠，導致隔天睡過整整四節課以後，才悟了這個事實。
一到中午，少年便抓著奶昔走出教室，越過中庭的走廊時，眼尖的少年發現轉角處的青峰跟眼熟的女同學。
如果是少年的話，就這樣站著不動的話也不會被發現，但他還是反射性躲到柱子後，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什麼虧心事而感到良心不安，理智告訴他應該要悄悄離開，腳卻像被死釘在地板一樣無法動彈，當他內心波濤洶湧的天人交戰之時，轉角處的對話進入了重點，果真沒猜錯是告白的場景，即使看不到女方的表情，都能從那顫抖的聲音聽出緊張跟害怕，然而青峰，該說是被告白的一方的餘裕嗎，依舊是懶懶散散的聲音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少年聽著就起了一肚子的火。

之前也有女生直接當著少年的面跟青峰告白，當時他本來想離開，卻被青峰扯住，另一種意義上的羞恥感打擊著他，但青峰卻渾然不知，還在他耳邊說著『反正拒絕很快的，你就在這裡等我吧。』的話，當時的少年從心中深處冒出了優越感。

這絕對不只有自己的問題吧，少年為自己做著滑稽的辯解。

一開始跟青峰相處的時候就一直覺得了，青峰跟身為朋友的自己之間，Skinship簡直異常誇張的多，一開始還想這或許是青峰喜歡肢體接觸的關係，但漸漸熟了以後，才發現會被這樣不分場地觸碰的朋友，只有自己而已。

等到上課鐘聲響起，蟬聲依舊像在競賽般地合唱，青峰跟那女生離開也有二十分鐘左右，少年坐在柱子後面，視點集中某處發著呆，放在一旁的奶昔一口都沒喝。
乾脆就這樣翹課吧……

反正，也不會有人注意到。

遠邊操場傳來運球的聲音，少年豎起耳朵，聽著有節奏的拍子，背靠上牆柱，全身放鬆地閉上了雙眼。

如果是青峰くん的話，運球聲會更隨意率性一點的。
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種技能嗎？不，說是技能，少年也只能辨認出青峰的運球聲，他自己本身練就的觀察力或多或少可能有幫助到，但最主要的原因其實很簡單。


只是因為青峰くん最常跟他一起練習罷了。


有時候在體育館跟青峰一起自主練習到太累時，他就會被青峰要求到一旁休息，眼上蓋著冰涼的毛巾，躺在籃球場上，球接觸到地板時傳來的震動，響在耳邊的運球聲，偶爾因為進球而發出勝利的，青峰くん的聲音。


他想，假若這是個只有聲音的世界，他一定也會很幸福的。

『身體比較好了嗎？』
毛巾被人突然掀起來，少年閉著的雙眼不由睜了開來，體育場的光對剛剛還處在黑暗中的少年而言太過刺眼，他眨了好幾下，才稍微適應過來。
『你啊，雖然勤奮練球是好事，但也要適可而止啊。』
鼻子被對方捏著，因為無法呼吸而難過的少年鼓起雙頰抗議，青峰看了少年兩三秒，然後放開手，大聲笑了出來。
『糟糕，我好像太幸福了。』
少年揉著自己紅通通的鼻子，擺出“突然之間在說什麼呢？”的臉。
『充實到有點可怕的意思。』青峰像孩子一樣，彎著手指一個一個數給少年聽：『籃球有好好地打了，上課中好好地睡了，剛剛也好好地大笑了一回。』
『你中間好像夾著不太對的句子。』少年冷靜的回應：『老師會哭的。』
『不重要的小細節就別在意了。』
『不，那是很重要的事情。』
想起國文課上豪邁仰著頭、身體呈大字型攤在椅子上，還發出地震般鼾聲的青峰，少年再度同情起因為太過憤怒，寫黑板時不禁寫斷粉筆的國文老師：『只有一瞬間也好，我實在很希望青峰くん你能偶爾重視一下。』
『啊──聽不到聽不到───。』
『……你是小二生嗎，青峰くん。』
『嘖，虧我本來還稱讚了你的。』
『不，從剛剛到現在我都沒聽到半句稱讚的話。』
『在心裡稱讚的啦，在‧心‧裡‧』
『那不是沒有意義了嗎？不說出來的話。』少年說，但隨即覺得被對方稱讚會不好意思，所以又改口：『不過，不說也可以的，不如說，請不要說出口。』
『為什麼？』青峰把手撐在身後，歪著頭問：『被人稱讚很開心吧？』
『……總之請別說出口。』
『可是你這樣子我反而想講了。』青峰湊近少年的臉，正要張開口，少年迅速將右手掌往對方嘴巴貼，話便全被悶了起來，不打算放棄的青峰扯下少年的手，又更靠近少年的臉想要開口，這次少年的左手掌貼了上來，然後一樣被青峰抓了下來。
『這下你沒手了吧。』一臉壞笑著得意的想：現在你可是逃不出的甕中鱉了，結果才說出第一個字，少年的額頭便用力往他臉撞去，痛得他放開抓著少年的手，撫上鼻子喊疼。
『痛痛痛………你還真是不死心啊喂。』
『那是我要對青峰くん說的話。』

開玩笑，要是被青峰用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說些稱讚的話，他一定會當場臉紅的。
不能夠再更喜歡了。
光現在，要他對對方裝著面無表情，就已經夠嗆了，如果再喜歡下去，那他還怎麼待在對方身邊。
不管怎麼樣，只有逃了。

想是這樣想，這種比體力的抗爭少年自然敵不過宇宙怪物程度的青峰。
但少年還是繼續著沒有未來的反抗。
可能是看到少年真的很厭惡的樣子，青峰似乎也有點心軟起來。
『……嘖，我知道了啦，那遮著耳朵總可以了吧？』
少年聞言，雙手立馬壓上兩耳，卻被青峰扯開來。
『不是青峰くん你說可以遮耳朵的嗎？』少年嘟囔著，臉上微微露出不悅的表情。

『誰讓你自己遮了。』

大腦還在運行這句話的意思，比自己體溫高一些的觸感便黏上了兩耳。
『籃球有好好地打了，上課中好好地睡了，剛剛也好好地大笑了一回，還有───』
顯然根本沒遮好，對方急著說出來的話依舊一清二楚，少年揮動著兩手慌了起來，試圖推開對方的臉卻失敗，青峰靈活的躲避少年的攻擊，然後直接把嘴靠上自己雙手刻意騰出的隙縫。


『───今天的テツ也可愛地、可愛地治癒了我。』



即使只是回憶的狀態，少年一想起通過縫隙傳到他耳裡的聲音，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。
普通來說，他不是這麼介意這些的人，但只有在那時後，他真心痛恨在語言上馬虎、肢體上又總是隨意碰觸他的青峰。
自己就像被捲進流沙的兔子，越掙扎越是陷入，只能絕望等死。

在情緒忍不住高昂起來的同時，他腦中迴響起另一句話。
『剛剛我說的是騙她的，這樣以後她就不會來找你麻煩了吧？』

再怎麼自虐的人，都不會在回想完美好的回憶以後接上被拒絕的回憶，然而，少年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自己詭異的大腦運行。
啊，不過，可以把這句話當作冷靜下來的工具，少年認真想到。
今後一定，不管自己因為對方做出再怎麼親密的動作而得意過了頭，只要想起這句話，就能好好冷靜下來了吧。
原本照在自己身上的陽光突然消失，少年想著是不是變天而抬頭，結果發現是被人擋住了光線的關係。



“很偶然的情況下，真的是很偶然的情況下。
少年被後頭的呼喚聲吸引，轉過了頭───原來那是一國的王子發出的呼喚。
批著優雅華服，威風凜凜的王子殿下，一看到少年終於轉過頭，姣好臉孔抹上了欣喜的笑容。
「你終於注意到我了。」王子這麼說道……”



「赤司くん？…」剛說完這句話，上課的鐘聲就迴盪在校園裡，一聽到鐘聲，少年猛然想起下午的課要在比較遠的教室上，於是急速站起來，結果一起身頭就一陣暈眩，整個身子都失去平衡感而要往後仰時，一股力道將自己帶往眼前人的方向，少年的臉結結實實埋進了赤司的頸窩處。

「如果還是會被陽光照到的話，躲在角落不是沒有意義了嗎？會中暑的喔，黑子。」
一樣搔弄著耳膜，但不似青峰低沉性感的中低音，聲音的主人有著清亮卻不失迫力的中音，少年向被迷惑般有瞬間的恍惚，直到聞到什麼甜甜的味道，才驚慌看向腳邊。
「抱歉，奶昔，剛剛踢到了。」
少年退開腳步，彎下身撿起飲料，手指頭沾上了溢出的奶昔，黏膩的觸感稍稍讓他皺了下眉，他再抬起頭時，手帕便出現在他的視野裡。

蟬聲不絕於耳。
他想，這大概就是青春的記憶吧，以後出了社會，偶爾突然想起這些畫面，一定會先想起夏天。
要說為什麼，大概是因為，焦躁的青春期很適合在夏天譜曲的關係。
少年說著「等一下用水洗就好了。」婉拒掉赤司的好意，手背沾到奶昔的地方突然感到一陣痛，細看下發現是隻螞蟻猖狂地作威，少年還在猶豫著該不該讓這小生物就此結束生命的同時，赤司已經一掌輕拍上去。
「總覺得，黑子在夏天很容易恍神呢。」
即使已經揮掉螞蟻的屍體，那隻手似乎仍舊不肯離開，貼在少年的手背上好一陣子才離開。
「一起去洗手吧。」
赤司微笑著展示自己剛剛因為貼在少年手背上而沾上的液體，少年一點也不懂為什麼對方會對此感到開心，看著赤司牽起自己的手往洗手台的方向走，溫熱的體溫讓他瞬間想起那個吻。

少年突然了解了。

「我，喜歡青峰くん。」
赤司對少年的奮勇告知像打太極一樣推了回去：「然後呢？」並依舊毫無猶疑地領著少年前進。

不願被對方牽著腳步走，少年奮力拖住赤司的手，「如果是我誤會了那很抱歉，但我對赤司くん沒有朋友以外的想法了，所以──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所以那個……」沒預想到對方會回的如此理直氣壯，一開始先發動攻勢的少年反而猶豫了起來。

赤司見少年不說話，拉著少年的手又邁開腳步，很是了解少年感受得問著肯定句的話：「被青峰拒絕了吧？」，後面甚至補了句「間接的。」

羞恥感怎麼都不可能沒有，但讓少年訝異的是赤司居然會知道這件事，當時明明只有他跟青峰兩人……。

看穿少年的疑問，已經到洗手台前的赤司轉頭看向少年。
「因為，只要是黒子的事情，我全部都知道。」


赤司握住少年的手拉往水龍頭下，水靜靜流過他跟赤司的手，找不到機會抽出來的手、找不到能反應的句子，夏風拂起少年額前短短的髮絲，瞬間凌亂的卻不只髮絲。
「我並不是要逼你或者強迫你。」

正確的發音，得當的用字遣詞，赤司對於認同的人，普通時候都是相當禮貌又有理的，只是此刻的狀況實在過於古怪，在昨天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赤司くん對他抱有這種感情───啊，不過，他對青峰也是這樣就是了───這麼一想，或許這樣子古怪的狀況才適合他們兩人古怪的感情吧。

「但什麼都不做的話，也不是我的個性。」關上水龍頭，赤司攤開手帕，包覆住少年的手：「雖然這麼說，跟前面的話有矛盾，」

緊緊握著的手是剛剛好的力道，為什麼無法抽出手來，少年有一點懂了。





「────果然還是請你喜歡上我吧。」


因為這個能看見“黒子テツヤ”、能這樣堂堂正正告知自己心情的人，正閃閃散發出耀眼的色彩。


他一向喜歡丟直球給別人，但偶爾也會有丟不出去的時候，譬如對青峰的，扭曲的感情。
雖然不覺得喜歡上同性怎麼樣，但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說出口，不要說信賴或者信任，連位子也有丟失的可能，一邊不甘於自己的位子，一邊又覺得起碼還有自己的位子，他一直跟自己做著這種無聊的拔河，哪一邊的自己都不肯鬆手。
然而，赤司くん的告白，就像把剪刀，響亮得“喀嚓”一聲，便將那條線輕易剪斷。


如果要給一個理由，那他想應該就是這個了吧，當下的少年是真心這樣覺得的。
包覆著手帕的手忍不住小小地顫動著。

“第一次被他人吸引走目光的少年，「喜歡上我吧。」被王子這般直擊心臟的話語打動了。
但即使如此，兩人伸長了手臂也依舊無法觸碰到對方。
正當少年心灰意冷，王子拔出了長劍，將不足的地方用劍身補滿。
於是王子握著劍柄，少年握著刀背，即使不是真正的觸碰，少年仍為著第一次被他人重視、第一次與他人相連而感到激動。”






他記不太清楚自己什麼時後喜歡上青峰大輝的。
印象中，兩人成為朋友後，自己的目光就一直追逐著對方了，偶爾他會想：也許不是愛情，只是因為習慣了而已。
只要忍耐一下……稍微忍耐一下把目光轉開的話……這麼想，結果一旦對方開始運球，他又會習慣性的看向對方。

於是，對少年來說，愛情的第二印象就是「無可救藥」。



初夏末。

跟赤司交往的第三十一天，社團活動結束後，少年第一次邀請對方到家裡。
在邀請的時候，赤司難得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。
以為是不是對方沒有意願，他有些著急地解釋：「不想來也沒有關係的。」
對此，赤司溫柔地輕笑了出來。
「我沒有不願意，」赤司依舊淺淺地笑「只是被搶走了台詞有點不甘心而已。」
即將進入夏季中旬，空氣裡的溼度跟熱度都一氣提高，運動過後的少年，喝完整瓶冰水也依舊像被關在蒸汽房裡一樣昏沉，尤其少年的體溫比其他人又低上這麼點，似乎注意到少年特別難受，赤司在其他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，將自己的水瓶遞了過去。
少年有些靦腆地道謝，一旦意識到兩人在交往，好像就無法冷靜下來了，雖然少年的臉孔依舊面無表情，但其他人靠近的話，一定會聽見少年那可怕跳動著的，心臟的聲音。

另外一邊───從剛剛開始，青峰便一直看著椅上的兩人，想開口叫少年，但少年正跟赤司交談───兩個人是從什麼時候變得熟絡的？青峰邊在心裡頭想，還是開口叫了少年的名字。
少年一聽到，便轉頭看向他這邊。
「我們家那兩個去旅遊了，伯母讓我這幾天去你家吃晚飯。」
少年認真聽著他的話，點了點頭，然後突然啊的叫了一聲。
「怎麼了？」
少年看向赤司，「……還是要約改天？」
看這情況，黑子似乎跟赤司有約，心中隱隱冒出小小不爽的情緒，青峰問：「你跟赤司有約了？」
「是───」少年正想解釋，卻被赤司劫走發話權：「黑子今天要來我家。」
少年掩不住驚訝的再度看向赤司，而對方只是回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。
完全掌握不了情況的青峰嘖了一聲。
「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？」
「在青峰被女生告白的時候。」
「嗄？」
眼見談話的方向越來越糟糕，少年左手抓起自己跟赤司的書包，右手抓著赤司的手臂。
「那，今天先這樣，我們先走了。」說著，快速的跑出了體育館。

「角色互換了呢。」
少年聽到後頭赤司的聲音，意識到的將放開對方的手臂。
「……我有點意外」少年吶吶地說道「或許是很任性的要求，但我希望赤司くん不要跟青峰くん提起那些──」
少年不知該怎麼給那些感情做個定義，話到一半便止住了，赤司看著少年，彷彿在期待少年說出什麼，但一看到少年困惑的表情，赤司便忍不住淺淺笑了起來。

「赤司くん？」

「只要是你討厭的我都不會去做」

遠邊是棒球部練習的擊球聲，放學後沒人的校門口迎著夕陽，彩霞貼在他們身上，赤司本就紅的髮絲看起來更豔了些。

「───因為青峰就是這麼做的吧？」
少年驚訝著張大眼睛時，赤司從後面抓起少年的手，「走吧，到我家。」
看著趕到前面去的赤司，那被風拂起的髮絲像燒在空中的艷火。

「總覺得，戀愛中的赤司くん跟想像中不太一樣。」
書包的背帶垂了下來，少年重新背好，目光撇向連繫起兩人的手。

赤司的笑聲從前面傳到少年耳中。
「那黑子想像中的我的戀愛模樣是怎麼樣的？」

「…………唯我獨尊的感覺？」
「那樣做的話會被你討厭的吧？」
「嗯。」
對於少年誠實的應答，赤司又輕輕笑了出來。
「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將棋老手，不會像個笨蛋一樣毫無策略就發動攻擊的。」
多少對赤司說的話有些興趣，少年擺出好奇的臉：「這麼說，赤司君對這盤棋的走法有什麼特別的策略嗎？」
赤司突然停下腳步，兩人原本就就走得極近，少年來不及反應，一頭直接撞上對方的後頸。
等鼻上的疼痛消失，少年才感受到下巴被人輕輕往上抬起。
「…呃──」
赤司似乎特別喜歡這種極近距離，少年想著，眼皮突然貼上溫軟的觸感。
「先用糖醃漬在閉密的瓶子裡，然後等時機成熟了再一口不剩地吃乾抹淨。」
「…………赤司くん？」
彷彿真的會被那雙眼睛啃蝕，少年有些疑惑的防備著，把自己下巴上的手揮開。

對此，對方又輕笑了起來。
「說笑而已。」邊說，他繼續停下的腳步「別露出像在看什個可疑人物的表情嘛，那種目光很痛的。」

「有時候真搞不懂赤司くん的想法。」
「如果那麼輕易就被你看穿的話，我會困擾的。」
「無論如何都不能說？」
「請暫時就當作是這樣吧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
談話跟腳步都不斷進行的時候，對面走過來的女士抱著的東西吸引了少年的目光，少年的世界一下子跟旁邊的人切斷了。

「怎麼了？」赤司同樣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少年，然後迎著少年的視線看過去，也依舊不知道讓少年頓下來的原因是什麼。
「金木犀。」
聽少年說，赤司看著已經走遠的女士的背影，「你是說她懷裡抱的嗎？」
「明明還不是秋天的……」
「也許是改良品種吧？」

「……我其實不是很喜歡那樣子。」少年收回目光，低下頭，聲音低沉卻清晰。
「總覺得，這樣子的話，季節感都被打亂了。」
赤司聽著，忍不住牽起少年的手。
「我知道了，以後如果要送花的話我會送你當季的。」
少年先是驚訝，隨後笑了起來。
「赤司くん，真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呢。」
「以後你會發現更多的。」
踏著對方帶領的步伐，知道赤司特意強調的‘以後’兩個字代表什麼，少年抬起頭看向對方的身影，雖然情況不一樣，但這兩天來他盡看著赤司くん的背影了呢。
「說起來，剛剛停下來的時候，你就已經知道那是金木犀了吧？明明距離這麼遠？」

“少年真的很開心。”

「……是味道。」

“被他人發現、被他人理解───
少年像是唸咒語一樣的在心底唸著：這樣就好了、這樣就好了。”

「黑子的觀察力很好呢。」

“即使視線總是會飄向那個人、”

少年看著逆著夕陽光芒的背影，鼻腔裡仍舊盤旋著金木犀花的味道。

“即使總想回頭、”

「不，只是單純的因為喜歡而已。」

“即使胸腔裡擠滿了那個人的名字卻不能喊出口。”

少年心底某個角落對自己的話語發出了響應，但少年無視了那聲音。












後記：
這篇會變這麼長我自己也不知道\^q^/
某人幾乎用了所有的心力在寫這篇，用心到其他文章都停滯的地步了←你能力不足不要找藉口
想表達的很多很多，所以我很努力想整合各種靈感，用文字讓這三人演一齣可歌可泣(屁)的愛情劇
然後畢竟是青黑，所以要對不起赤司大人了(但我還是愛你的啊赤司大人！！)

最後容許我喊一句：





青黑你們結婚去吧混帳！！！！